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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不教师”常萍的新学期第一课

2016-03-25 记者强晓玲 新华每日电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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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在河南大学,只要是她的课便会场场爆满,门外蹭课的学生经常挤得水泄不通,为了能占到座位,需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场……她不写论文、不出书,从教32年,直到去年10月退休时还是讲师职称。因为1月7日河南大学一场专门对她的特殊副教授聘任仪式,她成为各大媒体竞相追逐的新闻人物。无一例外,这些媒体没有一家能采访到常老师本人,因为她还有一个“不”:不接受媒体采访。


新华每日电讯记者强晓玲

周日清晨,乍暖还寒时候,原本是大学校园最安静的时刻,而在河南大学新校区综合楼前,才7点多钟,就有步履匆匆的年轻学子聚集过来。

史明阳不到6点就被闹铃叫起来,匆匆洗漱,吃了提前备好的早餐,便赶到综合楼3027教室。尽管7点才有校工来开门,教室门口已聚了一些学生……

  因为,今天是常萍老师本学期在新校区开设的校选课“诗词鉴赏”第一课。之前,这门课只在老校区授课。

  为了这第一节课,就读公共事业管理专业大二的史明阳昨晚就来踩点,当发现不少同学已在教室伺机占位时,她决定第二天要早起,必须占一个好位置。

  教授“诗词鉴赏”的常萍,在河南大学是位很火的女老师,最近又成了“网红”。而常老师成为热门人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的低调。

  据说在河南大学,只要是她的课便会场场爆满,门外蹭课的学生经常挤得水泄不通,为了能占到座位,需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场……她不写论文、不出书,从教32年,直到去年10月退休时还是讲师职称。因为1月7日河南大学一场专门对她的特殊副教授聘任仪式,她成为各大媒体竞相追逐的新闻人物。无一例外,这些媒体没有一家能采访到常老师本人,因为她还有一个“不”:不接受媒体采访。

  作为常萍曾经的学生,河南大学教师黄鑫这段日子也不断收到信息,很多在媒体的学弟学妹请求她帮忙联络采访,“常老师不接受采访,我们作为学生特别能理解。”黄鑫说,有些报道让常萍老师有些失真,甚至被误读,“要想真正了解常老师,那就去听她的课吧。”


课堂上的常萍。(记者强晓玲 摄)


做“全然”的你,“人生不只是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早晨7时30分,一个很多人通过媒体已经熟悉的身影,出现在3027教室门口。穿过讲台,在左侧的教师休息区,她摘下斜挎在身上的一只大大蓝色皮包,跟她深蓝色薄呢上衣很搭,灰褐色的裤子和一双豆色大皮鞋,是常萍的标配,已和被刷屏的新闻人物常萍一样被公众熟悉。

  放下皮包和手里的一只蓝色的帆布讲义包,常萍并不打开,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观察着班里的情况,目光不时转向窗外。

  学生们仍在陆陆续续进入教室,小教室的60多个座位已所剩无几,一些学生不断地轻声打断或看书、或交流的同学,试图挤进不多的几个空座,但都被告知,“有人了”。

  站着等待上课的学生越来越多,教室后门已被挤得水泄不通,前门内蹭课的人群不一会儿也聚成一个小小的扇形。这里除了稚嫩的面庞,一脸沧桑的中年人,还有两鬓斑白的长者。史明阳回头望了望座位后面,低语道,“哇,果然很火!”

  7点55分,离正式上课还有几分钟,常萍走上讲台,试图劝说蹭课的人尽量给修课的同学让个座位,然后开始点名。

  史明阳低语,“媒体不是说常老师上课从来不点名吗?”

  ……

  “我们开始上课!”随着最后一个选修学生的名字点完,上课铃声准时响起。

  “一直以来,我都向往这样的教室,比较小,说话可以娓娓道来,感觉很好。”开场白后,常萍开始了“诗词鉴赏”第一课“序言”部分。

  “为什么学?”随着明亮清脆的自问,龙飞凤舞的板书流淌在黑板上,“人生不仅只有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回身微笑的常萍说,“这句网络名言据说是高晓松说的,高晓松说是她妈说的。”场上开始有人发笑。“那么我借这句话来说说为什么要学一点诗词。”

  从“苟且”的字意开讲,常萍说,“一个人要想进入社会,就要妥协、收敛,因此逐渐就变成了别人眼中的那个自己,而不是自己想做的那个自己,‘人生不只有妥协,还有诗和远方’。”她说,“我们学习诗歌,就是学习用另外一种语言方式与宇宙对话。”

  针对新校区理科学生多的特点,常萍运用了理性的分析手法将诗歌属性进行剖析,解释了文学、音乐、绘画等艺术表现形式的特点,她说,“诗歌用极少的语言,去传达极丰富的内涵,它是最凝练的文学体式。”

  常萍说,“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功利一点无妨,但一定要给自己留有一个空间、一个时间,哪怕是一瞬间,我只是为做而做。”

  对于“远方”,常萍解读,“在这个浩瀚的宇宙空间,除了现实,还要想点不现实的,有那么一点理想,一点高远的理想。”

  “人生不仅仅是苟且,不仅仅是让别人承认,不仅仅是要做别人眼中的你自己,有时候要纯粹一点、唯美一点,为自己是自己而高兴那么一把。不仅仅看到眼前,还要看到对我们来说很虚无渺茫,而且永远都触不可及的那个远方。那么,如果做到了这些的话,也许你会成为这样的人。”伴着充满激情一气呵成的讲述,粉笔砰砰行走在黑板上,跳出两个飘逸的大字:“全然”。

  站在讲台上的常萍没有讲义、没有课件、除了一支粉笔,和着她抑扬顿挫、激情澎湃的声音。教室宛如被一种强大的气场所笼罩,或坐或站的聆听者都听进去了,好像受到了震撼。熟悉又陌生的经典诗词、名言佳句飞舞在黑板上,停顿在粉笔点击的惊叹与顿悟上。

  讲台上身材微胖、个头不高的常萍老师,像在演奏一曲大气磅礴的古典诗词乐章,击鼓雷鸣之后陷入沉静,时而悠扬、时而跌宕……回转头,随着稀松的长发被甩向身后,“舞台”上,宛如指挥官、演奏家,霸气流露、舍我其谁的常萍面带微笑缓缓说道:“学习一点诗、懂一点诗,生命的状态像一点诗,这个人才是真实的。”


2月28日早,常萍提前30分钟进入课堂(记者强晓玲 摄)


讲诗词,也是讲人生智慧

  对于“全然”的人,常萍从河南大学校训“明德 新民 止于至善”开始讲解。

  这句话出自《大学》首章“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常萍说,明德对老师来说,就是要彰明这个社会所追求的正面美好的东西。作为学生要明白,教育的过程最终是要获得自身的升华。

  新民,原文是“亲民”。朱熹注释,亲民的亲有新的意思。就是说,做老师的要明白道理,还要把道理推己及人,传输出去。作为学子,将来把所学造福他人。

  “止于至善”,常萍不仅介绍了朱熹对于“止”的“完美”“极致”意思的注解,更道出了中国文化最重要的核心内容,中庸。“至善”到底是什么?常萍说,“有一个人的解释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她说,当初有了想法去找依据,发现王阳明解释至善是本真、本然。“老子有句话叫返璞归真,本来的状态,返真。”

  常萍进一步解析,“作为一名学生到大学里学习,你不仅要学习一系列道德规范制度,同时要了解这个世界原来的样子。不是把自己变成哪个完美的人,而是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全然的人。

  雷霆万钧之后的戛然而止,不少学生一脸顿悟。前排的史明阳自语道,“两年了,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白地解释我们的校训。”

  常萍说,“我们读每一首诗,都是在和另外一个心灵对话,这些诗都会给我们很大的启示。”

  两个小时的课程,中间常萍会休息一会儿。课间,余音绕梁,学生们脸上泛着兴奋,围观蹭课的学生也越聚越多。后门站着不少其他院校的学生,很多人是看到微信朋友圈里常萍的课程表特意赶来的。“挺震撼的,非常值得一听。”一名外校女生说,“还会继续来蹭啊。”

  “常老师讲得太吸引人了,我有点想流泪的感觉。”史明阳说自己这会儿热血沸腾。

  一旁的河南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学生刘忻梦是第一次来听课,“常老师的课道出了我灵魂深处的很多东西,而且也让我理解了常老师很多,她讲的那些古诗中的道理和她的做人是一致的。”

  “尽管已经大三,但很多时候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里。听了常老师的课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走夜路也不怕黑了。”刘忻梦笑道,“其实我一直都想追求那种很纯粹的状态,但又在纯粹与世俗之间挣扎,听了常老师的课,我觉得内心一直坚持的一些事情是对的。”

  鼓动大家去亲自听课的黄鑫是常萍老师的“超级粉丝”,“我和常老师就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她对我可能连名字都对不上。”但他又是听过常萍最多课的学生之一。如今黄鑫只要有时间便去蹭常萍的课,并且发动自己的学生和他一起,认真细致地把常萍的课程讲义整理了厚厚的一摞。

  黄鑫曾是河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2000级的学生,常萍曾给他代过一年的“古代文学”课,那时,这也是他自己最爱的课程。“她是我见过的上课最投入、最忘我的老师。”黄鑫经常跟学生们说,“能上常老师的课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要珍惜啊。” 

  现在,去听常萍的课成了黄鑫的一个生活习惯,“常老师的课常听常新,课里不仅有优美的诗词佳句,还有智慧的哲思禅意,不仅讲文学,还讲人生,每每听完都感觉有新的启示和收获。”

2月27日晚,3027教室里已有学生打算占座。(记者强晓玲 摄)

不是不写书,要做真正意义上的书写

  不接受媒体采访,拒绝“百家讲坛”,没有高级职称,坊间的说法似乎成了常萍的标签。不论是面对赞誉还是质疑,常萍总是选择淡然一笑。黄鑫说,“对于科研,常老师不是不能,而是暂时不愿为而已。她的课能大受欢迎,本身就是她在教学当中融入了不少新的教学方法和理念。”

  “常老师在退休前的最后一节课就明确表示自己在退休之后会写书、写文章。”黄鑫说,“这是真正意义上的书写,而不是有其他目的的被迫选择。” 

  黄鑫已经整理了20万字的常萍授课讲义,没有得到常萍的允许,只能作为学习资料在常萍粉丝圈中分享,黄鑫甚至为它想好了书名——“萍池花开”,取自王维一首很有禅意的诗《萍池》。

  “诗词给了我们最多的是人生的智慧。”这是常萍常说的一句话。黄鑫认为,常萍已把古典文学中的情感和智慧化为自己的人生体验,并且指导着自己的人生选择,“她是这样理解的,也是这样对学生讲的,更是这样做的。” 

  周日上午的“诗词鉴赏”课仍在继续,两个小时已经过去,教室后面、楼道里仍然站满了旁听者。讲台上的常萍没有一丝倦意,她的声音时而惊涛拍岸、金戈铁马,时而溪流潺潺、云淡风轻。现场的每一个人被她感染着、引领着,慢慢地走进古典诗词的世界。

  常萍说,“退休前的最后一节课,我曾经给我的学生说过一句话,希望我在今后能成为你们在人生当中唯一肯对你说,‘请喝一杯咖啡’的人。”

  她说,“请喝一杯咖啡”,是平实中又很温暖的一句话。在我们生活当中,无论是你的好友还是父母,不自觉地就有了可以干涉对方生活的资格和权利,“其实每一个人的人生都需要他孤独地去承担、孤独地去经历、孤独地去感受,正因为如此,他就有权利孤独地抉择自己的人生。”

  不是我为你好,我是你的朋友、我是你的父母,就以为有资格来干涉对方的抉择,所以“请喝一杯咖啡”既没有劝进,也没有劝退,他只是给你留了一个时间和空间,让你有机会去抉择自己的人生。

  常萍解释道,“诗歌,尤其是中国诗歌,它往往设置一个浩瀚的联想空间,这个联想的空间其实就是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的相应的距离,尤其是在一个人做出抉择的时候,你一定要给他一个可以抉择的时间和空间。”

  学习诗词,常萍对选修课程的同学提出两个字:静、净。

  她说,第一个静。诗起于在沉静中回忆过往情绪,诗是回忆、回味、咀嚼、情绪的,读诗的人更应当如此,首先要具备一颗沉静的心,因为人与人在心灵碰撞的那一瞬间,是需要安静的,静到能听到你的心跳。所以课堂是一个可以令人静心的地方。

  第二个净,干净、纯净。在以前的古诗词学习当中,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最基本方法,例如中心思想一二三等等,这统统称之为成见。我与你的交流不需要第三者,成见就是第三者,在诗词的咀嚼回味当中,不需要这些成见。

  “好,今天的课就到这了。”安静中停顿了片刻,3027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声音顺着走廊传出大楼,伴着门前荡漾的湖水,久久不息。


“我不希望被当成某种符号”

——对话常萍

2月28日,记者在河南大学旁听了常萍老师的“诗词鉴赏”第一课,课后以普通听者的身份与常萍展开对话。

课下的常萍老师平和、温暖,并非那么不容易接触。对于拒绝媒体采访,她说,“好像与我无关。因为有些人在描述这件事的时候,把我当成了某种符号。我是什么不重要,他们想借此传达宣泄什么好像更重要。所以我就像个旁观者。”

重上讲台是选择我想做的那件事

问:常老师您好,我是来旁听您的课的。您今天的“诗词鉴赏”第一课“序言”不仅是让学生们了解“古代诗词”,其实也表达了您自己的某些人生态度。

:应该说更多想传达的是,诗原来是什么样子。

问:选您课的学生很多,您也看到了现场的情景。很多同学们都说,您的课给人感觉很震撼。您自己教了这么多年课,是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应该说我们做什么都有一条别人踩了很多次的、既定的、已经成型的路,很多人在走这条路的时候,也就缺少了思考的欲望。因为别人都给了既定的答案,所以就不再想去思考了。

而诗,或者说艺术,和我们有标准答案的所有学科都是不一样的,因为他的答案是不确定的。假如给你确定的答案,对艺术来说就是相对的简单了,或者说,你只走在了艺术的表象。

问:我能理解您在与学生的授课中,其实也是您在将自己对于诗歌的理解传达到课程当中去?

:对。

问:包括对学生的指点,未来人生的方向性引导等等,是吗?

:对。

问:您也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笑)应该说是边走边学。只是有一些感悟。因为做老师,毕竟还是要起到教导的作用。那么通过什么方式来教导,其实每一个老师手中都是有武器的,诗词对我来说就是武器。

问:您现在已经退休,重返课堂是因为热爱这个讲台吗?

:各种原因。有人曾经问过我,未来最好的状态是什么,你想选一种什么样的生存状态。我想,一方面我比较渴望那种无人关注的平凡而自由的生活,但是在这种平凡而无人关注的生活当中要做自己,最起码要做一件自己喜欢做的事,才会感觉比较踏实。重上讲台是我选择我想做的那件事,如此而已。

问:我们知道很多学生都在说,常老师的每一堂课都是一篇很好的论文,您为什么没有想过发表一些这样的论文呢?

:其一,我们平时说的语言,其实有两种,一种叫书面语,一种叫口语。我们说书面语是实的那一面。口语,当你停止说话的时候,它就变成虚的。那么如果说,用实有的方式来传达你的理念可以,那么用虚有的方式传达你的理念为什么不可以。

另外,我觉得课堂和写论文不一样,写论文需要的是专,也就是说你要往深处走,但是课堂需要的是博。也就是说课堂需要的是一个通达的人,而这种人,其实老子有句话,叫大器晚成。也就是说,你做的文章越大你就不可能短时间内成功,我需要过程。

就好像我们说,如果大家都一块走,一块出生的话,也肯定有人跑得比较快,有人跑得比较慢,有人用这种姿势跑,有人用那种姿势跑。学过历史的人都知道,历史最盛时期往往人才济济,为什么,因为这个社会包容,他不会埋没各种人才,你越把人裁剪得整齐,越会湮灭一些人才的发展。

问:那您不要职称是因为?

:不是不要,如果说这个职称在我二三十岁的时候给我的话,我会很激动。但是人总会成长的,到了现在,它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问:那是受到挫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不是,应该说是任何一个社会都有它的规范,因为你的行为不在规范之内,所以这个规范拒绝了你,我觉得无可厚非。


课间,后门旁听的学生。(记者强晓玲 摄)

课上3分钟的一个词,备课需要4小时

问:有学生讲到很多老师都会准备课件,然后在课堂上使用。我们看到您整堂课根本不用讲义,滔滔不绝、一气呵成,整个课件就在心中,您是怎么做到的?

:我备课的方式,嗯(沉思)。说一点,也许一个词,我去查它,整理融汇它,用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我需要4个小时的时间,去完成对这个词的彻底理解,而我在课堂上讲多长时间,3分钟。

问:我觉得您在讲课的时候,有很强的气场,能抓住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您的这种气场来源于什么?

: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我想靠近他们。但是这种靠近我用的不是传统的那个方式,应该是这样的吧。

问:您目前的很多校选公开课工作不比您没退休时更轻松。

:基本一样。应该说,很多人其实都很努力,对我来说这是常态。我比他们可能来得轻松点,因为我是顺其自然。

问:我能理解为做自己的最爱,这是您的最爱吗?

:是之一,不是最爱。应该说爱的东西很多,这只能算是之一吧,或者说也许它是一种能给我更多启示的事情。

问:我觉得您对课堂的把控特别好,很多老师踩着铃声进课堂,我看您提前30分钟就到了,一直在这里是备课呢还是?

:通常情况下,我在上课前不太愿意和学生交流,原因是上课之前我必须梳理我的思路,我上课即便有讲义,通常也不太看,因为不看讲义,所以课堂上有时会自由发挥。讲义看多了就会照着框框走,由学生引发的灵感就会消失。

所以通常上课前,我会提前到,一个人待着。我要梳理一下,让心静下来。

问:您在课堂也不太愿意与同学互动。

:互动有很多种方式,有的互动是你问我答,但我觉得真正的互动是我说的话进你心里了。

对我来说最神圣的地方就是课堂

问:听学院老师说,之前院方跟您联系,说要给您颁发一个“开封市三八红旗手”的荣誉,您拒绝了。

:(笑)我就觉得哈,现在就是越轻越好。

问:做很纯粹的事?

:也不是很纯粹的事,就是最起码在做事的时候不要被打扰。我希望课堂就是纯粹的课堂,课堂是知识、情感、同时也是人生,也是各种东西交汇的地方,但它绝对不应该是名利场,也不要把这里当成娱乐场所。

对我来说最神圣的地方不是教堂,最神圣的地方就是课堂,因为它很纯粹,就是一张白纸。

课堂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不要把其他东西掺杂进来,否则的话人与人之间交流就有屏障了。

问:毕竟我们生活在这个环境里,除了课堂还有生活。

:所以说,课堂要是一首诗,要是那个远方,而不是苟且的地方。

课后的讲台上,常萍用过的碎粉笔头。记者强晓玲 摄

让我对偏知理解最深刻的,是那些学习成绩特别好的学生

问:与您交流我觉得您给人传递的感觉很温暖、很随和,但在课堂上我们同样能感觉到您的那种霸气,舍我其谁?

:这就是一个人的“全然”。有时候会表现得霸气一点,有时候会平凡一点,日常一点,有时候会很俗。

我觉得我们现在对学生的教育有缺失的地方,总想让他做最好的那个人,做最完美的那个。

问:那您现在觉得对您的学生的要求是什么?

:没有要求他们去做最完美的那个人,想让他们都成为什么都经历过的那个人。

问:您其实是想通过您,把您的这种思想传递给学生们。

:因为我在长期的教学生涯中,遇到的学生当中让我对偏知理解最深刻的是那些学习成绩特别好的学生。在他们的世界里就有一样,不像万花筒,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世界存在万花筒这样的东西。他用什么东西和你交流——概念,一个一个的概念。当你说一句话的时候,他马上想到一个概念,你是不是这样,然后再说一句,他又会想到另外一个概念,你是不是这样呢,他用一个一个的概念当作标签贴到你的身上。因此往往在现实生活当中你会发现,这些孩子离人群很遥远,很孤独。

问:您所说的其实也是直指当下的教育问题了。

:不只是学校教育的问题,我们很多父母对子女的教导也是如此。就是说有很多的父母,只把孩子当成一种自己想要达成理想的一种载体,而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希望他好,更好、好得没边儿没沿儿,好到极致,好到世界上唯一,然后不断把孩子推向那个唯一,这个孩子的人生就会一直像白纸一样苍白。所以这不仅仅是我们老师的教育问题,很多家长也是如此。

问:那您以前的成长环境是什么样子?

:父母对待我们很宽松。我们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我们基本放养。家里孩子比较多,加之父母工作比较忙。

我妈是医生,我爸是经济师,经济师嘛经常跑农村,医生很忙。我是在广西长大的,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生活基本上是我自理。

问:其实您很受益那段生活,您对您孩子的教育要求呢。

:很放。

问:您孩子现在做什么呢?

:写东西。

问:作家?

:因为没有成功,所以也不能称为作家。可以说是走往作家的路上吧,想做一个自由写作者。

问:您怎么看她?

:我希望能帮她,实现她的理想。

一些人在表述这件事的时候,把我当成了符号

问:您怎么看待目前您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

:我觉得好像与我无关。因为一些人在表述这件事的时候,把我当成了符号。我是什么不重要,他们想借此传达宣泄什么好像更重要。所以我就是个旁观者。(谦逊地笑)

问:很多媒体通过校方联系您,您都回绝了。您为什么不愿意接受采访?

:不少媒体通过人在找我,我的理解可能有点偏激:通过语言描述的人都是不真实的。

问:我今天认真地听了您的一节课,也让我了解了真实的您,但在许多媒体眼里您可能已经是另外的一个人。

:其实,无论是礼赞,或者是责难,只要是误读,就会使误读者的世界变得混乱。

问:可能很多媒体更愿意还原一个更真实的您。

:我不太信任,媒体毕竟也有它的取向和任务。

问:也许您可能也误读了媒体。

:不是我误读,这已经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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